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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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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轉念一想,便是紫衣心狠手辣要致沈母於死地,那白九蓮昨夜便是該得知消息了的,畢竟悶聲殺人有什麽意思,像紫衣這種心狠的女人,大約最是懂得怎麽將死亡的陰影擴大到最大化的了。

白九蓮垂著眼瞼如是想到。

沈清元哭了一會兒,便停了下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尷尬的說道:“自我有記憶以來,母親便一直過的很苦,主母在世時要小心主母的搓磨,主母死後守著這空無一人的沈宅,拉扯著清元一路含辛茹苦,又將自個兒多年攢下的銀錢拿出來給清元說親,偏生清元也不想嫁,只癡守著一個不歸的人,後來母親又因了要養活我與她,染上了肺癆,磕磕絆絆的折騰到今日,雖然不是安樂死去,但也算是有所歸屬了,只是清元沒有出息,叫九蓮與紫衣看笑話了……”

沈清元如此說了一長串她曾經的疾苦之後,白九蓮便是愈發的不忍辭行了,畢竟她雖然有時候對待旁人多有些無情,但無情到底只是無情而已,時常會有些要命的感觸,叫她分分鐘死於漩渦亂流之中,白九蓮到現在還能夠想起她曾受了雪霽的典當,再轉送給了蘇如雋,蘇如瀧登基上位之後被士兵堵在王城之中,差點就要被蘇如瀧的士兵捅死在王城之中,而那個時候,無人助她。

“這倒是不打緊的,只是我拜托了白姑娘也有些事情……”

紫衣才不會像白九蓮那般優柔,況且她不過是才住進這沈宅的第二天而已,但不知道為何,她望著那床邊“坐”著的沈母的時候,那冷冽的目光裏,有一剎那失了神,話語臨到嘴角又縮了回去,正巧此時白九蓮聽見了紫衣的話,拉了拉紫衣丁香色的袖子,引得紫衣訝然回首,見著白九蓮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便忍不住多看了白九蓮兩眼。

見著白九蓮那雙眸子裏滿是不符合年紀的晦暗與那略顯純澈的神光,心中略略稱奇,實則這世間,單凡目光晦暗莫測的人定然是不能夠再露出那般純澈的神情來的。

這個女子不是個凡人,早在紫衣翻手拿到了白九蓮的通關文牒的時候便知道了,只是在看到白九蓮還保持著那樣純澈的眼神,不論經歷了多少事情,永遠向善的目光,當真是叫人嫉妒的很。

“也是可以晚幾日再去做的。”

紫衣安慰了沈清元幾句,見著沈清元那如死灰一般的眼神之中重新亮出了一絲火光,才向白九蓮點了點頭,兩人去給沈母尋斂屍的人來,因著沈清元家中沒有什麽銀錢,白九蓮出了銀錢為沈母在棺材鋪買了口收屍的薄棺送回沈宅,新喪之人斷然是不能夠叫她那麽披露於外葬屍荒野的,紫衣亦是找了幾個人為沈母斂屍,不過白九蓮在見到紫衣帶來的幾個人之後,卻是震驚了幾分!

那幾人卻是昨日與王掌櫃的一起的打手!

瞬間,白九蓮便不覺著她與紫衣的相遇是那麽偶然了。

白九蓮斂下心事,略顯平常的幫著沈清元忙活著沈母那極簡的身後事,因了沒什麽親人,街坊鄰裏都是隔了一條巷子的,又因沈清元害羞得很,她自個兒便失了擺白事席的想法,只請了道士做法,按照規矩在院子裏邊停了七日的棺。

紫衣與白九蓮是第五日走的,後來的事情都是聽著紫衣的下屬說的,尤其是白九蓮聽見沈母死亡的原因之後,當真是唏噓不已。

沈清元站在沈宅門口,目光酸楚的看著白九蓮與紫衣遠去,隱隱還能夠聽見紫衣的說話聲。

“你且不必擔心沈姑娘一人的日子會過得不好,如今邊關戰事已停,那位她癡守了幾年的心上人便要回來了……”

就在白九蓮要附和著替沈清元高興幾句的時候,紫衣又說:“哪怕是缺胳膊斷腿的,只要有那位英雄在,官府也會補貼很多。”

“沈清元的日子也會好過的很多。”

沈清元看著白九蓮與紫衣兩人消失在巷子盡頭,回身掩上門扉,望著院子裏荒蕪的空地上停的棺、擺的靈,心中那份淒楚感愈發的濃厚了。

從此以後她便是獨自一人活在這沈宅之中了,沒個說話的人,至於成親,和那位她早已忘卻了姓名的男人成親,沈清元愈發是不敢想了。

他回來,他的父親定是要給他說親的,依著他父親如今梁府大管家的面兒上,再加上他這些年屢立奇功的份兒上,如今還鄉,最起碼是得封個小官兒當當的,如今沈宅敗落,當日本就是他父親叛變了沈宅,如今又怎麽能夠容得下她這沈宅遺孤呢?

沈清元無不悲戚的想到,她母親還在世的時候,便曾數次告誡過她,叫她不要再妄想嫁給他了,楊管家是沈宅的叛徒,只要她還活著一日便叫沈清元不能生起絲毫對和他成親的想法!

可是,她的母親如今已是死了不是嗎?

沈清元無不惡毒的想到,推開重重門扉,走進了沈宅深處的主院,那曾是一個富麗堂皇的所在,如今早已堆滿了灰塵,墻面上的金箔也被風吹散得掉進瘋漲的野草之中,墻角的蜘蛛大著膽子的將網結了一張又一張,個頭大的還朝著沈清元這陌生的訪客露出尖利的牙齒來,有的背後的花紋甚是亮麗。

沈清元卻也是不害怕,只是站在門前看著那院子裏的兩座墳塋在過膝高的萋萋雜草之中相依為命。

她看了很久,自幼時看著沈宅的主母梁蕪在主院之中上吊,看著那曾經高高在上威嚴無比的主母苦苦求著自個兒的母親,要將才從衙門之中討回來的沈父的屍體葬在一起的時候,那種生不能同心,死不能同穴也要陪在一起的愛便一直深深的烙在她心間之上。

她是一定要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不離不棄的,一定要!

她是無法做到像自己的母親那般的,愛自己勝過自己愛的人,雖然她是母親的女兒,卻一直無法做到,假若愛人死去,她甚至是不知道有什麽念頭能夠叫自個兒活下去。

那種這世間只有自個兒一個人的感覺,實在是,太恐怖,也太絕望了,沈清元做不到。

她是如此執著的等待著,期許著那人的回來,前院之中道士吹得嗩吶聲都漸漸飄遠,她的雙目之中逐漸呈現出一種瘋狂的顏色,穿過滿是灰塵的回廊,飛奔去主院的小廚房之中拿了鐵鍬,又重新出現在那兩座墳塋旁,奮力的挖著墳塋之上的土。

所幸這是沈宅深處,平日裏也沒什麽人來,不然的話任是誰也要被沈清元這一瘋狂的舉措給嚇出病來!

沈清元長期在家中待著,不是縫補個衣服掙個外快,便是坐在窗前給她思思念念的男子縫冬衣,自那年從西北回來之後,她迄今為止走過最遠的路便是去驛站的路,拎著好幾斤的棉衣一步一蹣跚的走過去,偶爾有好心的人會過來幫她提一下,她也紅著臉不說話,從他們身旁繞過,自個兒以龜速走向驛站。

是以,她挖土的速度也並不快,直到黃昏才將兩座小墳丘夷平,露出兩個棺材板子出來,一股子那種老屍的惡臭味鉆進沈清元的鼻子裏,但是她並不害怕,因為曾經沈父死後,也是幾天也不曾下葬,屍體都出水了,從衙門裏領回來的時候,那種惡臭味飄散著,幾條街都能夠味道,但她的母親還是溫柔的親自為他斂屍。

那時候沈清元便在惋惜,若是自個兒的父親也如同自個兒的母親愛他那般愛她那有多好,可沈清元自記事起,便知道自個兒的母親頭頂上有個管家的主母,那是父親的正妻,父親還喜歡一個沈清元沒有見過的女人,聽說那女子長得十分美艷,比一般女子豐盈幾多,也便是說,她的父親喜歡上了一個胖子!也不愛她母親那般的標準的江南美人!

當真是奇了個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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